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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哑巴

  村子里靠近荒地的一家住着个小哑巴。

  

据村民们所说,他叫东赫,是李家村一个地痞无赖的孩子。那个男人早在前些年的一个冬天,在酗酒后晕头转向找不到回家的路倒在外面活活被冻死了。

  

村民们都十分瞧不起这个男人,同时也十分怜爱东赫。那个混账男人经常会在喝醉之后殴打孩子泄愤,东赫是在五岁那年因为发烧没有得到及时治疗,烧坏了嗓子变成了一个小哑巴。

  

就算村民们再怎么心疼这个小孩也没办法接到家里来养,毕竟养一个孩子要付出不少时间精力。

  

东赫就这样一个人野蛮生长,万幸的是他没有长歪,算是歹竹出好笋,那个男人的缺点在他身上一丁点都没有体现。

  

只不过村里没人知道他娘是谁,有人说他是被那无赖偷回来的,还有人说他是被捡回来的,因为随着东赫的慢慢长大,村里人发现他和那个男人长得一点都不像。

  

因为与其他孩子都不同的缘故,东赫的成长道路上受过无数的伤,但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被欺负时不能讲,被冤枉也不能讲,别的孩子会躲进庇护他们的父母怀中,而东赫无处可躲,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

  

就这样跌跌撞撞也长到了十七岁。

村里人都叫他小哑巴。

  

有一天,村里进了很多车,来了很多人,听说是来帮助村民建设发展的。村民们自然是欢欣雀跃的接待了他们。

  

李敏亨也是这一天到来的,那时候他刚刚考上大学,正好趁着学校因为一些事情串休放假的功夫勤工俭学打份工,在当时大学生可稀罕哩。

  

李敏亨没有和他们一起留在村民迎接他们的宴席上,而是自己偷偷遛了出来。他沿着小路走向田边,站在隆起的沟壑上望着热火朝天的那边。

  

随着视线的收回,他才注意到身边多了个深棕色头发的男孩。

  

男孩弯腰在地上折了两根狗尾巴草,将其中一根递给李马克,另一根则沾了水。

  

他在地上写着“我叫李东赫,你呢?”

  

李敏亨看着手里的狗尾巴草,也去旁边沾了水在地上歪歪扭扭写下李敏亨三个大字。

  

可是他没想到旁边的东赫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只不过笑声突兀,并不正常。

  

李东赫拍拍他的肩膀,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然后点了点头又在地上写着“我才想起来我可以听见声音,所以你直接对我说就好了”。

  

细细的狗尾巴草在东赫手中变得灵活好用,他写的很快,一句话在水迹没干之前就可以写完。

  

李敏亨这才有点不好意思的清清嗓子说:“我叫李敏亨,今年十八岁。”

  

听到这李东赫也不甘落后的在地上写了个17,表示自己十七岁。

  

李敏亨问他为什么在这里没去上课,他记着今天是星期四,学校应该已经开学了。

  

李东赫站起身将手中的狗尾巴草扔到后面的田垄里不见踪影,他搓搓鞋上的泥巴伸了个懒腰,随后拉了拉李敏亨的袖子让他随着自己的视线望去。

  

是无边无际的金黄色麦浪,随着风摇曳着。李敏亨看见的是自然的美景,而东赫想说的是无尽的劳累。

这一片地都需要他来收割,为了一口饭吃。东赫短暂的午休闲暇时光陪着李敏亨一起度过了。

  

李敏亨跟在他身后还是有点没懂他的意思,“这是你家的地吗?”他问道。

  

李东赫停下脚步摇摇头,随后又点了一下头,又转过身对李敏亨摆了摆手后捡起丢在一旁的工具继续劳动。

  

李敏亨想帮他的忙,但是根本不会弄从而变得笨手笨脚的碍事,尝试几次后还是决定在后面帮李东赫规整一下好了。

  

他又说:“我是村里新来的老师,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想学习可以找我...”

  

见李东赫手里的动作不停,李敏亨又接着说:“你这样也不方便,要不等我下次再来给你带本手语书吧,我陪你一起学怎么样?”

  

李东赫停住了,转过身歪着头疑惑的看着他。

  

李东赫想,就算自己会了手语又能怎么样呢,村里的街坊邻居也都不会。

  

他摇摇头算是拒绝了李敏亨的提议。

  

李敏亨陪他到地平线吞没落日,只剩一抹橘黄色光亮,将两人的影子拖得很长。两个黑色的瘦长影子朝着阳光消失的方向摇摇晃晃的前进着,偶有飘落的黄色叶片落下又卷着风走,东赫的头发也被吹的卷卷的。

  

“我刚到这的时候听见孩子们说村里有个小哑巴,现在才知道原来叫东赫,很好听的名字。”李敏亨觉得被橘黄色夕阳包裹的他很可爱。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说完这句话后李东赫赌气般的越走越快,似乎想把李敏亨甩到身后,也假装听不见他的话。

  

后来几天李敏亨去他家里找过他几次,不过全都失望而归。

  

直到一周后李敏亨要回市里了,全村去了不少人给他送行,李敏亨着急的想寻找那个小小的棕色身影,一圈又一圈一遍又一遍还是寻不到,在大巴车到来之时实在无法再等待的,遗憾的上了车。

  

他想,他一定会找机会再回来的,没关系。

  

可是没能看到李东赫的“再见”,直到村民们变得越来越小,绕过一个弯后彻底看不见。

  

其实李东赫来了,他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口型在说着再见却发不出声音,就这样慌忙的跑掉了。

  

李东赫虽然说不出话,但他的心并不哑。

  

这么好的李敏亨,真的还会再回来吗?再见真的会再见吗?李东赫不知道,就这样跑掉了。

  

  第一片雪花落在李东赫的鼻尖融化,他伸手触摸着鼻尖想捉住那片雪,却只能感受到一点点湿润。


冷空气入侵,气温骤降。原本天气预报播的小雨没想到落到地面时就变成了小雪。


今年的第一场雪来的十分突然,结束的也猝不及防,地面湿漉漉的就像雪花没存在过一样。


李东赫无目的地在村外闲逛,远远的看到一辆客车正朝着村口驶来,这已经是他无数次期待到麻木的场景。


穿的厚厚的李敏亨从打开的车门中走了出来,被黑色棉服和瓜皮帽裹得严严实实的李敏亨背上还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


李敏亨也没想到下车就会遇到李东赫,还以为他早就该把自己忘了。


等车都走的没影了,只留下一串酒精汽油燃烧后滴落的水滴陪着两个人一起愣在原地。


“好久不见。”李敏亨说。


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他直接把背上的背包艰难的转到身前,随着拉链划开,里面的东西好像要随时被吐出来一般。


李东赫没想到他能在包里装下这么多东西,不过在最上面是两本很厚的书,占了原本就拥挤的包不少位置。


李敏亨示意李东赫帮忙把这两本书拿出来,但包里挤的要命,废了半天劲才掏出来。


李敏亨喘着粗气,拍着李东赫的肩让他看这两本书。


是两本手语书。


李东赫怀里抱着书,看看李敏亨,又看看书,瞬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的往地上砸。


李敏亨倒是表情怪异,还没从上一秒得意的笑扭转过来就开始变得不知所措,两条弯弯的海鸥眉皱在一起,有些滑稽的可爱。


李东赫哭着哭着抬头看了他一眼,泪就收住了。他腾出一只手来,想抚平李敏亨的眉毛,他笑的时候左边眼睛还噙着泪没流干净,随着眨眼被睫毛赶下来,流到嘴里尝起来咸咸的,风里裹挟着微小的砂石,牙齿磨起来咯吱咯吱的。


倒是李敏亨被他弄得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也没顾着背包拉链没拉上,就扯着东赫的手往村子里走。


李敏亨刚放寒假没几天就买了票,收拾好一切打算来这里一直待到开学。


手语的体系复杂,不过有很多日常的动作与平常的表达方式没太大不同,也还算好入手。


有人陪伴总是比单打独斗的强,李东赫十分聪明,甚至比李敏亨学的还快,渐渐的他们两个已经可以用手语做一些日常的交流了。


李东赫很开心,真的很开心。他好久好久没和别人交谈过,没表达过自己内心的想法,李敏亨的出现就像在他茫茫无际的心海中点亮了一座灯塔,从此能够找到靠近岸边的方向。


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李敏亨在离开的几天前问李东赫要不要和自己一起回城里。


刚开始李东赫十分抗拒,但是后来他想到,如果李敏亨走了,那就再也没有能和他交流的人了,最终咬咬牙同意了李敏亨的建议。


来的时候在客车上李敏亨只有一个快和他一般大的背包陪他,都是冰冷的黑色融为一体。而这次返程不同了,陪伴他的是一个温暖的毛茸茸的棕色卷发男孩,他叫李东赫。


他可以随心所欲的和自己交谈,可以随意表达他自己想说得话。


客车缓缓驶入市里,周围景色慢慢的变化位一些高矮不一的楼房,东赫下意识的想靠近李敏亨,因为这是他唯一熟悉的人。


还有他并不清楚的,有一家人一直在等着他,等了好久好久,差不多等了十五年。


东赫的亲生父母。


东赫是在两岁那年被卖到那个小山沟的,那个混蛋男人因为娶不起老婆还想留个后,所以为了买他花了好多钱。


但是东赫到他家之后从来没有被好好对待过,因为男人觉得他就是自己花钱买的一个物件儿,物件儿怎么会有自己的想法,怎么会不顺从自己呢?


东赫就这样跌跌撞撞的活了两年,又靠着自己踉踉跄跄的长大,然后遇到李敏亨。


然后回到了原本就属于他的生活。


然后拥有了爱他的爸爸妈妈,拥有了爱他的李敏亨。


几年后,经过系统的康复训练,李东赫已经能说出一些简短的句子。


又过几年,李东赫几乎与普通人无异。


他也成为了一名优秀的特殊教育教师。


那两本手语书被放在客厅里显眼展示柜里,每天李敏亨和李东赫回家都会看到。


李东赫习惯在见面和分开时对李敏亨说“我爱你”。


悦耳动听。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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